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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我不是药神》|我没体会过贫穷,但人间疾苦我能不懂么?

也楼 也楼 2019-09-24

这是也楼讲述自己人生的推送


1

前不久,朋友发来一个众筹链接,“帮忙宣传下,写几句。”

 

我瞄了一眼,并没放在心上,待到深夜,朋友有些不悦地指责道,“那你也编几句话啊,这不是真的需要帮忙么,也许你真没体会过贫穷,你应该体会一下。”

 

我没再回复,但不是因为我愧疚,只是因为,穷真的是最严重的病。我很幸运,在22岁以前,我有一个争气的父亲让我的生活过得体面,不甘人后,所以我也如朋友所说的那般,没体会过贫穷,不过,也是在22岁那年,我开始害怕变穷。

 

我是在朋友圈频频出现关于它的影评热潮时,才决定去影院看这部电影的,为了保证不被剧透,我没点开任何关于它的影评,单从“我不是药神”这几个字来看,想必影片与人间疾苦相关,生而为人,谁能不生病呢?

 

15年初,父亲一改往日的幽默,变得有些沉默寡言,后来得知,那几日的郁郁寡欢源于他身体的不适,还记得父亲每每谈到“疾病”一词时,便会堂而皇之地说:“生病这事真的难受,你看看,我们吃饭时牙齿卡到菜都难受到要赶紧把它抠下来,更何况生病?”

 

父亲言之有理,所以我也理解为何恰逢佳节的他一脸愁苦。后来,父亲觉得大过年的不应该去医院这种晦气的地方,便让我和哥哥呆在家中,在母亲的陪同下去了家附近的医院。检查结果出来后,医生说疑是癌症,但还需进一步检查确诊。

 

那天,我在房间里哭了很久,因为我害怕,害怕失去父亲,这么多年来,父亲一直是家里的经济支柱。好友知道后,开车到我家楼下,说带着我兜兜风,他们问我:“也楼,你想去哪?”

 

我淡淡地说:“去找个寺庙拜拜吧。”

 

三五好友挤在一辆车里,一改往日的喧闹,只听见两旁的车忽闪而过,那天,他们陪着我去了龙岗公园的寺庙,大过年的,我知道广东一带习俗较多,便让他们在外边等着,独自一人走进庙里,跪在佛祖面前,默默地念叨着,“希望佛祖保佑我父亲一切健康……”

 

人在最无奈的时候,便只能求神仙了,而这个寻求心灵慰藉的方式,在后期父亲因癌细胞转移而无法下咽时,更为频繁。每天从医院大楼离开时,我便会无助地望着夜空,虔诚地说着无数的心愿,“佛祖保佑!菩萨保佑!保佑我父亲早点好起来……”

 

影片中,程勇再次出山前往泰国商谈,走出制药厂时,他用手帕捂着自己的嘴巴,在消毒剂形成的水雾缭绕中,眼前缓缓晃过两尊印度的神像,铃铛声清脆地传入耳畔,像是死亡召唤般可怕,眼前白茫茫一片,像是陷入在阴间的迷雾中。这一幕直击我的内心,让我想起了从前的自己,那个无能为力,只能祈求老天保佑的自己。

 

哥哥在父亲再次病发后回到深圳,我啜泣着说,“哥,我可不想没爸爸。”

 

哥哥面无表情,“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。”

 

天地不仁,以万物为刍狗,在疾病面前的无能为力,我深深地感受过。

  2  

春节过后,由于家附近的医院技术落后,于是父亲便去了北大医院做了进一步的检查,确诊胃低分化腺癌,一种比较毒的癌细胞。母亲是个遇事不怕事,且能掌控大局的女人,与医生商量手术的安排,而父亲或许是有些害怕,偏向于中医的保守治疗,争执了许久,还是选择了手术。

 

好在当时的经济条件还能支撑起这场变故带来的负担,手术前,我们依旧遵守民间的约定俗称,打点红包,据说,凡是人看到钱,眼睛都会放光,做事也会认真些,起码要对得起这份钱与良心。

 

我信了,要是多花点钱能治好的话,又为什么不呢?

 

但不是每个家庭都过得还不错,正如电影中的吕受益,在得知妻子决定不放弃治疗,硬上骨髓移植后,他还是不忍家庭背负他自身的重担选择了自杀,一个人,要有多大的勇气和决心,才能面对自杀这件事?

 

父亲手术前几天,我伴他左右,多次看到父亲因为害怕死亡而忧心忡忡的眼神,那眼神依依不舍,像是有许多话没讲完而又不得不缄默的委屈。手术前一天,隔壁床的大叔先被推去手术室,手术前,护士拿着长长的胃管插进大叔的鼻孔,大叔瞬时面无表情,其实我们都了解这般苦楚,就和父亲说的一样,牙齿卡到菜都难受,一个管子插到鼻孔能不难受么?

 

父亲笑着安慰大叔,“没事的,过一会儿就好了,明天到我了,我们过几天见。”我看着父亲,暗自欣慰,父亲的这心态还不错,想必明天他也能轻松上阵吧。

 

待到隔天清晨,护士走到父亲身旁,“要插胃管了,没事的。”护士让父亲仰着头,张着嘴,那时的父亲,神情与昨日大相径庭,哪有什么云淡风轻,眼神里布满着担忧与恐惧,我看着难受,但也不好在父亲面前说些什么,待到护士完成后,摸着父亲的手,“没事的,很快就好了。”

 

父亲没说话,也没看我,呆呆地望着天花板。

 

好在父亲手术顺利,癌细胞也没有扩散,算是发现得比较早的了,医生这样告诉母亲,只是后期需要化疗,还需要一段难熬的日子。

 

那段时间里,父亲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到医院住上一周。从家到医院需要一个半小时,母亲又需上班,于是我赶在学校饭堂最早的午饭时间,打上一份六元两素一荤的套餐带到医院,哥哥在的话就加多两道菜,有时,我会给他俩带上鸡腿,而我将就着吃点。

 

“你自己吃鸡腿了么?”母亲关切道。

 

“我在学校吃了最大的鸡腿,你们俩就吃你们的吧,别管我。”我骗着他们,就这样,通过我在学校打饭,一家四口的午餐也就控制在十五元左右,父亲偶而吃上几口,化疗难受,也没多大的胃口。那时的我家虽不必如此拮据,只不过我杞人忧天,总想着父亲痊愈后肯定无法像以往那般劳苦,能省便省吧。

 

我大抵是在十一点前赶到医院,让母亲吃点东西后便让她躺着休息一会儿,待到一点,便叫醒母亲,她还需要到公司一趟,而后再回家收拾一番。有时,母亲想着父亲应该喝点汤补补身子,便要先去市场买点东西,再回家煮上一锅,趁此期间赶到公司,而后再倒腾回家,母亲不会开车,骑单车往返家与公司需要四十分钟,这一趟,实属不易,但没办法,在父亲面前,又怎能体现自己的软弱呢?不过,这些辛苦父亲都知道,父亲病重时,母亲抱着他擦身子,豆大的眼泪浸湿母亲的衣襟,嚎啕大哭,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父亲哭得如此心碎。

 

在医院时,母亲和大多数的病人家属一样,交流着抗癌心得,哪里有好医生、好方子,便想尽办法搞到,在听到各种先进技术时,也如吕受益的妻子一般无畏,其实,她们哪是无所畏惧,不过是生活面前不得不伪装的一时逞强罢了。

 

影片中,吕受益的妻子第一次出现在荧幕前举杯豪饮的霸气,而后跪着乞求勇哥帮忙的呼天抢地,在医生面前不肯放弃治疗的刚毅,到最后丈夫离世后巨大的悲痛……这些,我在母亲身上都看过。

3

母亲一般会在夜幕降临时赶到医院,头发乱蓬蓬,连衣服都好似破旧了许多,我会在母亲来到医院前去附近买点粥和鸡蛋,偶尔买一份六、七块钱的面食,与母亲一人一半分着吃,每次母亲回到医院后,便催促道,“你早点回学校吧,不然不安全。”

 

我想着我这一走,他俩孤苦伶仃的,一个是卧床不起的病人,一个人是筋疲力尽的母亲,要是需要帮忙,怎么办?于是,我嚷嚷着晚些走,待到九点半左右,不舍地看着他们,故作笑意地告别,走出病房,依旧忧心忡忡,我不过是不想让他们知道我难过罢了。

 

回到宿舍后,洗洗澡,倒头便睡,第二天依旧如此。

 

化疗期间,父亲自是许多不适,我们也经常听说有某某病人年纪轻轻就得了癌症,某某病人才刚当上父亲癌细胞就扩散了……话语中透露着惋惜,其实,无论是年纪轻轻还是刚晋升人父,生命的离去,都值得惋惜,对每一个家庭成员来说,都是一种遗憾。

 

化疗结束后,父亲各项指标正常,但偶有痛得呼天抢地的时候,我生怕母亲一人应付不来,时常逃课在家,偶尔有空便跑去香港兼职,一个下午赚个五六百块。回到家后,兴高采烈地将现金像扇子一样展开,在空中挥舞,得意洋洋地说,“老爸,你看我,一个下午就五六百,月入过万啦。”

 

其实我哪是骄傲,只不过想起父亲曾在我面前哭着说,“你都还没毕业,我就这样了,以后怎么办?”现在想起,眼泪依旧会在眼眶中打转。

 

父亲生病后,家中经济来源只剩母亲一个月两千来块,家中背负房贷,找亲戚借钱无果,各个担惊受怕,但是又能责怪什么呢?赚钱不易,谁都害怕借钱不还。

 

闽南有句俗语:千家富救不了一家穷。正如影片所说,“这世上最大的病,是穷病。”说实话,我害怕穷,我也害怕父亲担心没了他家里会穷,所以我不得不佯装成自己能赚很多钱的样子。同学都称羡我能赚钱,天天跑去大香港,但背后的心酸,又有几个人知道呢?

 

15年中旬,父亲再次住院,医生说:“没办法再手术了,只能等。”我们知道医生的意思,但没告诉他,而父亲再次插上胃管,连话都不想讲,在纸上写道,“医生怎么说,我好安排事情,有没有机会恢复。”我看着潦草的字迹,走出病房,流下了眼泪。

 

那段期间,病房里来了许多从老家赶来的亲戚,他们来探望一眼,便又匆匆赶回老家,各家都有各家事,又怎能渴望他们多留久一点?而父亲隔壁床的大爷,前两天还生龙活虎地与老伴怄气,第二天就被推进重症监护室,便再也没见过了。隔壁房的大哥,不能躺,不能坐,只能倾斜着身体,耷拉着脑袋,透明的管子延伸到床边,与手上的针管交错在一起,像是被操控的傀儡,在疾病面前,我们真的成了命运的傀儡。

4

父亲住院两三个月,注射的药水基本不变,他深知治疗无望,果断选择回家。回家后,他饿了吃,吃了吐,吐了再吃,日渐消瘦,我见父亲所剩的日子不多,每次从香港回来后便去超市买些他喜欢吃的东西放在家中,“老爸,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,我从香港买回来。”

 

老爸嘱咐道,“别太累了,自己要照顾好身体。”

 

每次与父亲讲到这些,我便强忍着泪水,走到阳台,父亲躺在沙发上,显得很小很小。

 

15年冬天,寒风吹着阳台上父亲种的几盆鲜花,那天,他再也站不起来了,我们只好在家附近的医院滴液,好让他维持多一阵子,而他也渐渐不想讲话,其实,是有心无力。最后,父亲在黑夜中离去,我不敢想象他离去前挣扎的样子,只是见到他最后一面时,他的眼泪凝聚在眼角,大口大口地向外吐气,“爸,我会照顾好妈妈和哥哥的!”我轻轻地握着父亲的手,生怕把他弄疼,他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。

 

从此,父亲的离开便成了我此生最大的遗憾。

 

父亲生病期间,家中时常有朋友送来水果,其实病人哪能吃得了那么多,只不过是一份心意,而下一批人来时,父亲便会寒暄着,“来,吃点水果,也没什么能招呼的了。”

 

想起影片中吕受益与程勇初次相见时,便放了个橘子在桌上,“吃个橘子。”后来,程勇到医院探望自杀未遂的吕受益,吕受益微微睁开双眼,长叹一声,故作洒脱,“吃个橘子吧。”到最后,吕受益自杀后,黄毛坐在楼梯上,呜咽着吃着橘子。

 

人生在世,我们会活成阿谀奉承、讨好别人的橘子,我们会活成相敬如宾、用情至深的橘子,我们会活成仗义相助、敢于牺牲的橘子……有的渐渐萎去,直至腐烂,而有的,不是被自己吃掉,那就是被生活、疾病、别人吃掉。

 

所以,朋友,我虽没体会过贫穷,但人间疾苦,我怎会不懂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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